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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乱舞】罪行 [同人作品]

※ 刀剑乱舞同人

※ 五虎退 & 女审神者

※ 敏感话题有,OOC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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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砂小姐,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您最近状况如何?”

“再好不过了。神田先生去哪儿了?我们约好今天一起去探望五虎退。”

“非常抱歉,他已经不在这儿工作了,以后由我来看护您。”

“好吧,我早料到了。他说过得回老家一趟,一定出什么急事了,希望他能平安度过。”

“是的,托您的福,他会没事的。”

“好了,不管是谁都无所谓,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见小退。那孩子在等我。”

“这个嘛……目前看来还是有点……”

“为什么?他什么错也没有,他是个乖孩子,又善良又听话。犯错的是我,还有所有曾经对他犯下罪行的人。”

“可是据我所知,他只和您一起生活过,您是他选中的第一位审神者。”

“什么审神者?我只是收养了他,把他从地狱中解救了出来。我本以为是这样但是……天哪,是我的错,我做了和玷污他的人一样的事。”

“您说收养,是什么时候,从哪里?”

“这个说来话长。大学毕业以后我开始独自生活,托朋友介绍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非常幸运地,我当时租住的公寓就在距公司三站路的地方。公寓前有一个小公园,每次上下班我都会经过那里。那里经常可以看到小孩子玩耍,尤其是下班的时候,很多人,吵吵闹闹,欢声笑语。住我隔壁的安藤太太通常就是这个时候接了小浩太,然后他玩他的,她就和其他妈妈聊天。我们关系不错,遇到会问好。她还非常关心我的婚姻大事,什么看男人的眼光、婚后的操劳全跟我说,然而我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趣。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工作生活很充实所以没考虑过,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我是个罪人,是被诅咒的人,不会有男人引起我的兴趣的。你知道吗,从小我就不喜欢花,准确地说是开得艳丽的花。我喜欢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剥开包裹住它的萼,一点一点往外拉出尚未成熟的瓣,看着它为你绽开。那样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太妙了,太美了,每次这么做我的心都激动得发颤……对了,先生您怎么称呼?”

“敝姓山居。”

“山居先生懂这种感受吗?那感觉就跟一位处女在你的指导下成为女人一样。”

“是的安砂小姐,我想我理解您的感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感觉真是妙极了。我老家后院有一颗山茶树,每次开花季节我就这么做。妈妈说我是个残忍的孩子,喜欢摧残可怜又娇弱的花的都是残忍的孩子。但我一次也没有捉过蝴蝶,邻居的孩子不但抓蝴蝶来玩,还撕掉翅膀,拔掉触角和腿呢。”

“是的,您是个温柔的人,不但接纳了五虎退,还拼命为他开脱。”

“不,我没有为他开脱,他不需要别人开脱,他是无辜的!好吧我知道扯远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您喜欢花骨朵。”

“对对,我喜欢花骨朵,但不是这里,再前面一点?”

“您对婚姻和男人没有兴趣。”

“哦是的,安藤太太是个好人,我很喜欢听她聊天。她有一百种做早餐的方法,我时常想如果当初收养他的是安藤太太的话,他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五虎退吗?”

“没错,是我害了他。那天我就不该进公园,这样就不会看到他了。他一个人坐在滑梯后面的椅子上,带着五只染成小老虎模样的小狗,不和人搭话,别人去找他他也不加入。安藤太太建议我在公园坐一会儿,感受一下家庭主妇的富足。我内心抗拒,但无法拒绝她的好意,于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着,正好看到五虎退。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啊,只一眼我就被吸引了目光。他是那么与众不同,那么明亮那么透明,纯净得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哦我知道孩子们都属于天堂,他们是上帝下赐的天使。但小退不一样,他是世界上最纯洁最白净的孩子。在他身上你看不到丝毫污秽,哪怕有一天他长大了,也绝不会被肮脏的欲望浊蚀。是啊,他本该永远这样,永远纯真无邪,永远像真正的天使一样展开白色翅膀飞向真正归属的地方……如果没有遇到我的话,如果不是我的话……!”

“安砂小姐,请冷静一点。他从未责怪您,而且他始终坚持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山居先生,那个什么政府的工作人员真奇怪,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知道什么是自愿?什么是犯罪?他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我是他的监护人,为什么他们要给小退定罪而不是我?!”

“为什么会是您的原因呢?”

“因为……我……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吧。我在公园看着他,只看着他。他的小狗和他一样乖,趴在他脚边,晃晃耳朵,打打哈欠。小退抱着一只,微笑着看前方。他的目光定在某一点,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也许他看到了下凡的精灵,也许他正在接收上帝的旨意,总之他看见了常人感受不到的东西。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那儿,直到安藤太太喊我一起回家。我起身的时候小退好像看了我这边一眼,然后他跳下椅子带着小狗‘啪嗒啪嗒’地离开了公园。我问安藤太太那孩子是谁,她没注意,小浩太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问他是哪个学校的也不说,多问几下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搞得大家在欺负他似地。

“‘以前有人欺负过,然后他的狗变得超级凶,后来就没人敢了。不过好意请他一起玩他也不答应,反正挺无聊的。’小浩太说。安藤太太教育他不可以这样说一个人,小浩太还不乐意,嘴撅得翘翘的。我更加好奇小退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了,而且他没等父母来接就一个人回家,总让我放不下心。因为你看,下了课又没父母在身边还在外边游荡的孩子,通常情况下不是家里出了状况吗?虽然那个时候我没仔细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伤,但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不对劲。

“后来我又去了几次公园,每次他都坐在同样的位置,在我准备回家之前离开公园。我专注地观察了,他裸露的胳膊和腿上干净无瑕,完全没有遭遇暴力的痕迹。不如说,简直跟玉雕一样洁净。他像娃娃一样被养育,或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人的接近让他感到害怕,因为他的父母此前从未带他外出示人。他是父母的宝贝,是他们的心肝。但是前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他们不再把他关在温室,又或者他找准空隙跑了出来,而他父母回家的时间一定固定得跟我从公园回家的时间分秒不差。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有一天我很晚才下班,晚上十点多,我经过公园,发现他还坐在那里。我在公园门口停下,他见了立刻叫醒趴在地上打盹的小狗,匆匆忙忙就要离开。然后,一切罪恶的开始,降临了。”

“您需要喝点水吗?”

“谢谢,我不需要。抱歉,现在想起来我依然很后悔。我感到罪恶,如果小退是被上帝钟爱的天使,那我,就是受恶魔操控的仆人。我干了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我拉住了他。我拉住了要回家的小退,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这里。他果然跟浩太说的一样,一副要哭的样子看着我。不过——同样是直觉——我不觉得他害怕我,他也不像遭受过不公待遇那样委屈可怜。他只是——请允许我这么说——非常正常地、条件反射地做出那样的表情。更准确一点,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急成那样的。于是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有难言之隐,而且那些事不是一个孩子能够顺利表达的。我问他:‘你父母不担心吗?’他摇摇头,还是不说话。我又问:‘要我送你回去吗?天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很危险。’他突然反应特别大,使劲摇头,连连说:‘不用了……不用……谢谢但是……不用……’但我不能让一个孩子独自回家,而且还是在深夜,所以我问:‘要来我家吗?’他表现得十分震惊,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妙。‘明天就把你送回去,今天太晚了,来姐姐家住,好不好?’我说。他答应了,而且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住到我一个陌生人的家里。那天晚上我把闲置不用的小房间腾出来,给他做临时卧房。因为独居,我只能给他用旧被子,不过反正只有一个晚上,他又很乖,所以没有抱怨反而很感激地睡下了。那个夜晚是多么和睦啊,他像我的小弟弟,幼小又无助。我作为家里唯一的大人,给他依靠,给他温暖。我们只有对方,相依为命。他如此可爱,如此柔弱,我是多么……多么想将他据为己有啊……这难道不是来自恶魔的念头吗,山居先生?”

“可是从政府提供的资料来看,是五虎退选择的您。也就是说……他是有意这么做的。”

“山居先生,我不管你们听谁说了什么,但你刚刚说的,是我听过的最恶毒、最无耻的话!你们把罪责推给一个孩子,就为了……我不知道,难道是为了保全我?为什么你们要保全我——一个对比我小十多岁的孩子做出不耻行为的人!?”

“非常抱歉,能请您详细说明一下吗?”

“怎么?想听细节?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不对,我没有资格指责你们,我才是最伪善的那个……我……对小孩子……他真的非常乖,可能他的父母有一百个遭人非议的理由,但唯有一点做得比大多数父母出色。小退的家教高过许多同龄孩子,早上起床以后他会自己穿衣,主动收起被褥,还为晚起的我泡茶。我们在路口分道扬镳,他的小狗也完全不乱叫唤,一直安安静静陪伴他。其实我有点弄糊涂了,那么不负责任的父母居然允许自己的孩子养五条狗。总之那是我们第一次独处,从那以后,我们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每次我都试图从他口中获取家人的信息,也想过翘班跟踪去他家好和他父母谈谈——我想知道神经得有多大条才能一次次原谅这么小的孩子无故外宿。但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见到他,而如果我反映了情况,肯定就见不到他了。我的公寓是我们的秘密花园,我擅自扮演起姐姐的角色,把他当做弟弟疼爱。后来不止夜归的时候,正常时间下班我也接他到家里,两人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我给他念故事哄他入睡。再后来我开始给他晚安吻,从吻额头,到吻脸颊。终于有一天,吻过脸颊之后,我还恋恋不舍。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我注视着他的嘴唇,小小的微张的嘴唇,好像邀请谁去攫取它的甘甜。那一天,我什么也没做。什么都没做,却知道了一个令人疯狂的事实——我对一个孩子,产生了欲望。山居先生,现在您还认为是那孩子的错吗?”

“我正在重新考虑。”

“你们这些人,人不认罪的时候逼人认,现在我认罪了,又怀疑真假……你们到底想要我们怎么做呢?”

“您只需要阐述事实,其他的政府自会判断。”

“为什么不放过他?你们比他幸福太多了,为什么要把他逼到这种程度?”

“没有人逼他,安砂小姐。他自己承认了。”

“怎么可能!他一定是怕我会责怪他,不理他,离开他,告诉他我不会的。等我出狱了,我会去找他,和他一起生活的。这是我们的约定。”

“您不会进监狱的,请放心。”

“不,那样我才能放心。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再次犯错。”

“他是自愿的。”

“他不会是自愿的!他怎么会是自愿……他只是害怕……不敢反抗而已……”

“您是怎样收养他的?”

“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就是之前说过的,晚上待在一起。有一天我说不能继续这样了,必须和你父母谈谈,他才说他没有家。我问他至今为止住在哪里,他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我会变得危险,所以只好去警察局请求帮忙,理由是怀疑父母虐待孩子。然而他们没有查到一个叫五虎退的孩子,反而告诉我五虎退是一把古刀的名字,还比划了一下说是一把很有年代的短刀。我不懂刀剑,不过既然给他起这么一个名字,想必他的父母——很可能是父亲——痴迷刀剑吧。不,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居然没有小退的档案。我第一反应是拐卖儿童,但这样的话买走他的人也会给他登记注册让他成为合法居民,这样才能上学和工作。小退看起来没有上学,公园里集聚了许多学校的学生,但是没有一个人见过他。接下来的假设是我根本不愿意去考虑的——有人购买儿童,是为了满足某种需求,所以他们必须将孩子藏好,以免叫人发现。有钱的女人买下可爱的小男孩不是什么稀奇事,男人……也是可能的。小退不愿说出以前住的地方,又说自己没有家,性格又是那样过分的顺从,很难不引人联想,是否有人将他塑造成这样。我几乎立刻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于是又一个夜晚,我问他愿不愿意成为养子和我一起生活。他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扑进我的怀里说:‘太好了,太好了,我……非常愿意……!’没过多久,他正式住进了我的公寓。”

“所以从结论来看,你们正式同居了。”

“是啊,就这么回事吧。我是真的打算只把他当弟弟,换一种说法,我真的很努力只把他当弟弟。我安排他入学,鼓励他结交朋友,希望他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但他似乎抗拒和他人在一起,我猜是他以前的雇主下流的举动——甚至还有可能是许多人下流的举动——给他带来了心里阴影。三个月不到,我和老师商量为他办了退学,我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照顾他,就算要为此结婚也无所谓。我把小退的事告诉给了安藤太太,拜托她帮忙寻找条件不错又不介意孩子的男人,哪怕是离过婚也带着孩子的也无所谓。安藤太太无法理解我的做法,因为我那时年纪轻轻,收养孩子不仅加重经济负担,还影响婚嫁。但她还是答应帮忙,并且一直给我推荐没结过婚也不介意孩子的人,当然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少有的几个提出的其他要求苛刻得让人无法接受。后来我放弃了,安藤太太还十分抱歉没能为我寻得一位如意郎君。我不介意,真的,那个时候我毫不在意。但是现在,我突然醒悟,撒旦——我的主人——早已为我铺就一条通往深渊的道路。

“我们和安藤太太介绍的那几个人一起吃过饭,我和小退。他们对小退很和善,尽管结婚的条件相当过分,想起来都想撕破他们的脸。但是小退从来没有开心过,饭后回到家也总是闷闷不乐。更要命的是,每次和相亲对象见面以后,他都要钻进我的被窝里贴着我睡。他的身体是小小一团火焰,升起温暖,烧出沐浴露的清香。诱人的气息将我推向犯罪的边缘。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更晚回家,减少与他共处的时间。他和我一起睡过以后,发现我不赶他走,干脆直接把我的房间当成自己的卧室,每天晚上睡过来。我只好晚上哄他入睡以后把他抱去他的房间,他没有计较我的行为,屡次三番也看出其中的猫腻了,便坚持要和我一起睡。他什么也不知道,我的身体渴求着他。这具罪恶的身体,渴望着一个纯洁的孩子。我很害怕,但这是我咎由自取。我高估了自己,小看了人的弱点,我的心中没有天使,只有恶魔。他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步入污沼的倒计时。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我升职之后的夜晚。那天为了庆祝升职,我和同事聚在一起吃饭。没事的时候我们偶尔也聚餐,通常只有男同事喝酒,因为高兴,那天我也喝了几杯。吃到差不多九点,我以表弟在家等我为由,点了一份套餐回家去了。我对同事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因为如果被他们知道我收养了小孩,肯定不得安生。小退还是那么乖,规规矩矩地跪坐在桌前。看到我回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走近一点才发现,他哭过。

“‘太好了……我还以为……被讨厌了……’红红的眼睛,干哑得像是随时都会破碎的声音,娇小的身躯,啊……我要怎样才能抑制住被魔鬼植入的冲动,不去抱紧他,抚摸他,亲吻他呢?无论是柔软的发,还是细滑的身体,都令我着迷到发狂的地步。我把他压在身下亲吻,他的舌又小又稚嫩,有点甜有点腥,像血的味道,像温热的钢铁的味道。他被吻得忘记合上嘴,喉咙深处传来的喘息和呻吟一次又一次加剧我理性的蒸发。我解开他的衣服,像剥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样,然后,我把手伸了进去。这是属于孩子的、未发育的身体啊,是未被欲望浸染的白莲啊,我居然对他做出这样的事……!但是我的心中没有天使,我又一次深深吻他,然后慢慢往下,从脖子,移到胸口,再移到腹部。‘不愿意的话,说出来吧。’我说,然而我已经决定不论他说什么都要继续下去了,唯有的疑问是他可能无法满足我。他说:‘没有……不愿意——主人——我喜欢主人,所以……’结果心意已决的我,因为这句话,停下了。”

“因为他叫您主人?”

“主人。为什么是主人?我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真的经历过这种事。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那个被他称作‘主人’的人一定对他做过同样的事,并且驯服他到说不出拒绝的话。我解开他所有的衣物,试图寻找蛛丝马迹。然而正如我之前观察到的,他全身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不仅如此,他的身体还好似出生以来从未受过哪怕一丁点伤一样完美,简直是我梦想中的肌肤。我不知道是我误会了还是他的‘主人’手法高超,把所有的痕迹清理得无影无踪。但有一点十分明显——如果刚刚继续下去,我一定没法做到不留痕迹。小退还停留在刚刚的状态,说来奇怪,他明明还不到性成熟的年龄,却好像有感觉似地面色潮红,浑身颤抖,而且……那个地方也立了起来。‘主人……?’上帝啊,他在呼唤我,他睁着一双惹人怜爱的泪眼注视我。‘不继续了……吗?’他问。他居然这样问!你知道了吧山居先生,是他以前的主人,害他成现在这个样子,接着是我……我也是个混蛋……我以为可以救他出泥沼,但其实我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另一个泥沼。从泥沼A到泥沼B有什么区别呢?他依然学不会反抗,学不会拒绝,学不会自保。我抱起他,说:‘不继续了。’然后去了浴室,希望洗个澡能让他好受点。他的情绪安定下来,身体的潮红也渐渐褪去,下面也软了下去。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起,我的内心异常平静。我把他拥在怀里,感受他的柔软和热度,无欲也无求。我决定从此以后好好扮演姐姐的角色,就算兀自沉沦也无所谓,我要把他推出泥沼。”

“但是您并没有这么做,是吗?”

“我早该料到……早该料到的……污秽的手怎么可能不玷污洁净的花。他被前主人污染了。但这不是他的错!错的是我,还有最初玷污他的人!”

“我知道,安砂小姐。但是您说他被污染了……可以稍微解释一下吗?”

“他……主动诱惑我……当然,一个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诱惑不诱惑,那些行为一定是前主人教给他的,他们告诉他这样做会让他们开心,于是他只能反复练习,逗主人开心。如今我成了新主人,又对他做了类似的事,他一定觉得也要像以前一样取悦我吧。为什么我说自己和他们没有两样……小退主动舔我的时候,我的心都要飞起来了。一定有人教过他,一定有人教过他!他完全知道哪里会让人舒服,精准无误。也懂得察言观色,通过对方的反应调整方位。被他舔过的地方好像要融化似的。他又软又小的、灵巧的舌,像懵懂的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饿极了四处乱窜寻找母亲的乳,找到了一口含住,又吸又舔又咬。我神魂颠倒,如临梦境。好一会儿他没了动静,我撑起身子一看,他正打算进入我的身体。‘不。’我说,‘不可以。’为了防止他产生自己被讨厌的想法,我把全身赤裸的他拉入怀中。‘你不需要做到那种程度。’我在他回答之前吻了他,然后带他去了浴室。这次他的状态没那么容易消除,于是我用手帮他解决了。他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明明是射出的样子,却没有液体涌出。我不知道其他的小孩子是不是也这样,至少直到现在我都认为那是因为他还是孩子的缘故。”

“所以你们其实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吗?”

“这还不叫实质性的关系吗?!你们到底是怎么保护儿童的?我摸了他!他舔了我!我们进行了性接触!这还不够给我定罪吗?!”

“具体条例我们还需要咨询政府。”

“不翻法律条文,就凭你的经验,还有直觉,这不是犯罪吗?你告诉我,山居先生,我这是不是犯罪。”

“……确实,如果是对人类的孩子,的确……”

“什么叫人类的孩子,你们把他当成什么了?”

“抱歉安砂小姐,刚才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想到还有人与动物发生性行为,而目前我国还没有针对这类行为出台相关法律,所以不小心加了定语。”

“和动物啊……你看,都说人类是多么伟大的生物,充满理性和智慧,结果呢,还不是拜倒在兽欲脚下。”

“是啊,您说得没错。”

“没错,我也是这样,所以才和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我自甘堕落,沉沦于小退制造的快乐中。他从未满足过我,意外的是,我也从未想过要找别的男人替代。他是独一无二的,他带给我的感受更是无从比拟。我们越来越不分彼此,我也越来越离不开他。每天一下班我就推掉应酬,赶回家。有时一到家就和他亲热起来,有时我做饭他帮忙,菜切到一半,我们拥吻起来。有时我抱起他,有时我把他放到台子上,有时直接到浴室。他永远那么顺从,那么主动,细白的胳膊紧紧缠住我,细长的腿紧紧贴着我,如果可能,我甚至希望就此和他融为一体。外出的时候我们永远在一起,安藤太太说我宠他宠到让人讶异的程度。对此我不置可否,外人不可能理解我们的关系。我们不是母子,不是姐弟,但是亲人,也是爱人。我太幸福太满足了,以至于没有发现周围的人狐疑的眼光。旁观者已经渐渐察觉到我体内涌动的罪恶之血,他们开始关注我们了。”

“所以后来被发现了?”

“……是的。一开始我们小心翼翼,我忍住不叫出声,他舒服得禁不住叫出来之前我捂住他的嘴。但是半年以来没出过岔子,我也越来越习惯小退,经常差一点就要忘我地投入其中,于是某一天,应该是快新年的时候,我们的事暴露在安藤太太眼下。”

“被听到了?”

“她过年要回乡下,所以提前来打招呼。在门口她听到了小退的呻吟,她以为是变态闯入房间对小退施暴,急急忙忙喊来丈夫撞开门,结果映入眼帘的是我和小退抱在一起的画面。他们当即报了警,我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入了牢狱,小退暂时由安藤太太代养。在牢狱里我饱受欺凌,因为娈童是罪不可恕的。我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我毫不反抗。我已经体验了世界上最独特的爱情,如果现在的处境就是对我的惩罚,我也甘愿承受。我倒不担心小退,安藤太太和安藤先生为人正直,行为端正,绝对不会伤害他。和他们在一起的话,他一定会忘记那些可怕的事,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吧。”

“所以你完全没料到他后来的行动,是吗?”

“都是因为我……他会那样都是我的原因……!我害了他……我彻底染黑了他洁白的羽翼,是我,都是我……!”

“安砂小姐……”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在监狱里我不分昼夜,饿了就吃别人剩下的饭,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下——有天我醒来,发现小退站在我面前。他抱着一只小狗,另外四只则围在我身边蹭我,舔我。我以为是梦,而且是个圆满的梦。我说:‘对不起,小退……是我……对不起你……’他说:‘主人没有错,是我不该忘记本来的目的,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使劲摇头。他是多么善良、多么宽容的孩子啊,即便对他犯下罪行,他依旧敞开胸怀接纳我、包容我,迎接我去天堂。他朝我伸出手,说:‘已经没事了哦,和我一起走吧,主人。’他的背后有光,眼里满是温情和善意。我就这样解脱可以吗?上帝会原谅我吗?他还允许我继续做有小退存在的梦吗?我无暇思考,我的全部身心指向唯一的方向——握住小退的手,和他一起逃离。

“路上我们没有遇到一个人,畅通无阻。这果然是梦境,我想。监狱外边是空旷的平地,同样杳无人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车辆在炫目的白日下发出冷冷的光,寒风阵阵,我以为自己在漫长的孤独和欺凌中早已感觉不到冷暖。然而从手心传来小退的温度,它解封了我所有的感官。我好冷,冷到想要死去。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边发抖一边从仅有的热源拼命汲取温暖。小退在前面拉我走,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我们不知疲倦地走,经过稀稀拉拉的住房,经过黑油油的沥青路,经过萧瑟的玉米田。我们走到一片荒原,小退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自己有哥哥,很多很多哥哥,大哥温柔可亲,尽职尽责,其他小哥哥性格各异。大家相亲相爱,其乐融融。他说和我在一起非常开心,如果允许的话,想永远和我在一起。他还说,如果再次相遇,一定不会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他会像大哥一样恪尽职守,和审神者维持最稳固的关系。我听不懂他的话,事实上我的全部机能几乎冻僵了。我无法思考,也说不出话,我能做的只有呼吸、血液流动、心脏跳动还有机械行走。他单方面说了很多,但我记不起说过什么了。最后他停在荒原中央,回头看我,说:‘接我们的人到了。’”

“是政府的人。”

“没错,那个莫名其妙的政府。他们把小退和我接去了不同的地方。我在医院恢复以后向他们打听小退的下落,却被告知他由于犯下错误正被隔离,等待处置。我问他究竟犯了什么事,他们说他杀光了整个监狱的看守,就为了救出我。我说不可能,他只是一个小孩,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些大人。他们却说向我隐瞒身份、误导审神者也是重罪。这简直不可理喻!为了治一个孩子的罪,他们居然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什么付丧神,什么请求政府把他送到我的住处却只管和审神者欢乐度日、毫不执行任务,什么向人类挥刀还取其性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您记得自己收到过刀一类的物件吗?”

“刀?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把。我搬入公寓不久收到过一个快件,里面放着一把短刀。它看着不像用来切菜的刀,反而像匕首一类的防身用具,我担心扔了会被别人捡去伤人,就把它收在衣橱里。这把刀和小退有什么关系?”

“……您就只把它收在衣橱不管了吗?”

“那倒没有,因为还挺好看的,我怕收着它不用就锈了,因为不知道刀具一般用什么制成的嘛,所以每天拿出来擦一擦。后来工作忙起来,就给忘了。”

“是吗……和他说的一致呢。”

“和谁?”

“没什么,安砂小姐。”

“所以说——虽然我说过很多遍了——小退没有错,算我求你们了行不行?你们应该惩罚的是我,还有所有对小退做出类似行为的人,不是无辜的孩子。山居先生,请你务必传达我的意思,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不呢?我之前就因为认罪进监狱了,不是吗?我的罪行还不够明显吗?”

“明白了,我会转达您的意思的,请您稍安勿躁。”

“这还差不多。不过……在再次进监狱之前……我想见小退一面。或许你不相信,又或者觉得我这是痴人说梦、危险至极,但是我……爱他……是爱人之间的……带有性意味的爱情。您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我无所谓,但是请不要伤小退的心。是我单方面地对他抱有这样的感情,他什么也不知道。等他长大了,遇到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就会明白我是怀着何种下作的念头亲吻和触碰他的。我知道这次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但永别之前,我想再看他一眼。我想求得他的原谅。

“我希望他幸福。”

“我会拜托政府那边安排的。”

“麻烦您了,山居先生。”



山居佑司带上门,扭头看见一旁笑得意味深长的神田勇。

“怎么样?”神田拿空了的咖啡杯敲敲墙。

山居摇摇头:“这位女士恐怕得一辈子待在医院里了。”

神田缩了缩肩膀,故作害怕道:“真可怕,居然把一位优秀的女子迷惑成这样。这是第一例吧?”

“嗯……”山居翻着聊天记录,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不对劲?”

“没……”山居佑司脑海中浮现起五虎退的脸,“我只是在想……”

“想?”神田随口敷衍道,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想的是什么。

山居佑司合上文件夹,说:“不,没什么。”



——主人非常温柔,总是细致地擦拭我。擦到满意了就对我笑,我最喜欢她的笑容了。

——我始终找不到在她面前现身的机会。

——她忙起来就顾不上我了,虽然我知道必须等待,但是好寂寞。

——我……想要她理我,但维持刀的模样是不行的,所以我变成人形去公园等她。

——她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对一个陌生的孩子百般呵护。对这样的我……

——为什么……她要去见那些男人……我不要其他人……但是任性的话她会生气吧。

——我完全不懂……但是被她触碰好舒服……想得到更多的触碰……

——她从来不生气,哪怕反对我的做法也不斥责我,这样的主人……喜欢……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她变成一个人……

——安藤太太对我很好,但是我只要主人……我必须去主人身边……阻挠我的人,抱歉,请你们消失。

——我的主人,那个踌躇满志、笑容温暖的人,居然变得如此憔悴,如此虚弱。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没有我的话……如果……没有我的话……



——我犯下了罪行。我隐瞒身份,疏忽职责,误导审神者,迷惑她的心神,诱使她堕落,毁了她的一生。我了解自己罪无可恕。我愿意接受处罚。



“安砂小姐……真的是被迷惑的吗……”

山居佑司回头看了安砂舞的房门一眼,喃喃道。

“怎么了山居?”神田轻轻喊了一声。

山居一瞬间露出悲哀的表情,但当他转身面对神田勇,所有的悲哀和同情一扫而光。



——如果能够重来,我会向她说明一切的。

——我想一直陪在她身边。

——想看她永远微笑,永远不被悲伤缠绕。



——我想带给她幸福。



我犯下了罪行。

我曾经见证一段奇特的爱情,也曾对双方许诺替他们向对方传达心意。

但我没有。

我欺骗女方她深爱的人已得到赦免,并且过上幸福的生活。

也欺骗男方他喜欢的人忘了他的一切。

结果一个抱憾而终,另一个毅然赴死。

我反复问自己,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会怎么做?我会不会为他们与“正常”作斗争?

然而我永远只得出同一个结论。

——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麻木重复,自己犯过的罪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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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交融 [同人作品]

※ APH同人

※ 腐向注意,CP芬加

※ 露芬、露加、芬塞有,注意防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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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诺醒了,从一个没有失眠也没有梦的夜晚突然醒转。窗帘牢牢绑在窗台两边,所以睁眼便是明晃晃的阳光。他睡得很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睡这么死,一觉睡到大天亮。被子滑落到了地上,夏末秋初的凉意渗进只穿了短袖睡衣的他的身体里。他手脚冰凉,稍微弯曲至触着皮肤的程度就会感到更深一层的凉意,之后不知是因为都被温暖了还是冰凉度平均了,他没有了温差的感觉。

双脚有点抽筋的迹象。他把右脚压在左腿下温暖它,一段时间后交换了它们。

窗台上有什么犀利地反射出明亮刺目的光线,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啊,想起来了,是马修的眼镜,昨天忘记把它收回抽屉了。提诺想着,却并不起身纠正自己难得一次的健忘。他的生活不曾因为好记性而变得更舒适,也不曾因为偶尔的纰漏而更糟。就像现在,尽管一直以来陪在身边的人消失无踪了,他仍然一如平常。

提诺背对阳光侧身躺去,微微张开眼睛,清澈的淡紫掩映在阴影里,像湖面蒙上一层浓雾。

“醒醒啊,提诺,醒醒啊……”

如一泼冷水泼到身上,提诺猛地翻身而起,惊诧环视房间,可是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在。

一股寒意冒了上来。

就在声音出现的刹那,他感到有人触碰了他。是马修,也只可能是他,把冰冷僵硬的手按在他的左肩上,轻轻摇了摇。他以前经常这样催自己起床,不过那时他的手温暖而柔软,透过白皙透明的皮肤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里面流淌的血是红色的,这点他们百分之百确定,因为这是验证过的事实。

两个人的血都是正常的红色,绝对不是什么飘着奶油香气的乳白色,或充满潮湿腥气的海蓝色。提诺永远记得这个结果,就像他从未忘记十五年前和马修共同经历的验证过程一样。

“提诺,书上说人的血是红色的,我们也跟他们一样吗?”

“当然啦。”

“我觉得不是呢。”

八岁的马修跑到八岁的提诺身边,抽走他的童话书,捏起他的手装模作样地左看了看右看了看,然后无比郑重地说:“提诺你的血一定是海蓝色的!”在提诺呆住愣神的时候,马修举起自己的手继续说:“我的是乳白色!”

“你怎么这么肯定?”

“……不是吗?”

提诺笑了笑,反手回握住马修,说:“当然不是啦,血都是红色的。”

“我不信。”马修有点丧气,他撇撇嘴,嘟囔道。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像接上了电源的灯泡:“对了对了,我们可以做个实验!”

“实……验?”提诺不知为什么心里发憷,慢慢松开了握着马修的手。

马修笑得纯真,为自己想出了如此直接的方法而开心。

皮肤被划开的那一刻,提诺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薄而锋利的刀片轻易就在手腕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如金刚石毫不费力割开玻璃。

“什么啊,都是红色的嘛。”马修扔开刀片,沮丧地坐到地上。提诺静静地盯了闪烁着寒意的刀片一会儿,也挨着他坐下。他们的血肆意流淌,最后混合到一起。马修突然又高兴起来了,他用自己不断淌血的手握起提诺的那只。

“如果我的身体里有提诺的血,我们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提诺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他不觉得马修的愿望有什么不对劲,因为他也想和马修永远在一起,他认为他说的完全正确。所以当他们似乎感觉到对方的血液流入自己体内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开心,以为从此身边永远都会有人陪伴,以为自己不再孤单。

最后马修的父母发现了因失血过多而昏厥的他们,康复后不管双方的家长如何质问,他们都缄默不语,直到提诺的母亲愤怒地说再也不许他们来往两人才争着说提议者是自己。这场“自杀风波”最终以“不过是孩子之间无知的游戏”告终。

一阵风刮过,阴冷的空气自没关严实的窗口漏进来,提诺飞快躺下裹紧被子,抗拒寒冷,也抗拒不可见的背后。

“呐,提诺。提诺。”

“呐,提诺,我跟老师说了要和你同桌哦。”

“你今天要打扫教室吗?我帮你吧?”

“社团活动?我也想参加呢。”

“咦,提诺你要等我吗?好高兴!”……

他们形影不离,小小的身影慢慢长高,手拉手的动作变为谨慎而略显暧昧的肩并肩,一路的嬉笑打闹也为稳重不紧不慢的脚步所取代。不变的是,他们在一起。那时,仅仅是朋友意义上的一起,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因为身上流着对方极小部分的血,所以一直在一起,从未想过分离。

呼吸。体温。低语。触碰。吻和黑夜。这些都是后话。

升入高中以后,渐渐长出各自独特线条的他们偶尔会在特别的节日收到女生的匿名情书和巧克力。这些可爱的女孩子们像他们安静不张扬地学习一样默默喜欢地他们,不求回报——当然很有可能是因为马修和提诺都没有对她们其中任何一个表示出极大兴趣的关系。

现在想起来,或许那时他们就被决定了命运。

手机突然响了,在这个寂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它接连响了多次,提诺都没有去接。他知道电话那一头将带给他怎样的讯息,像众多过早飘落的黄叶预示了提前到来的秋天。

“我喜欢红色的枫叶,提诺你呢?”

不知道。也许,我喜欢像红枫一样落下的你。

秋风带来了一个干燥的季节,偶然不经意的相触“啪”的一声,伴随轻微的刺痛,两个并行的身影稍稍分开,而后在笑声中再度聚拢。提诺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干涩的眼睛映出夕阳下马修枫叶般火红的笑脸。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是啊,希望如此。但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吧?因为那个叫伊万的男孩。

提诺开始减少与马修共处的时间。由于管理着一个社团,他有满地可捡的理由在学校逗留;而为了推辞马修周末和节假日的外出邀请,他找了份家教的工作,稀奇地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贴在墙上并且严格按照计划生活和学习。

“你简直成了路德维希第二。”

第六次被婉拒后,马修有些生气,不禁说了一句。

“……抱歉,马修。”不过还好他会陪你,有他不就够了吗?你终于可以对着除我以外的人笑得那么开心了,这是件很棒的事不是吗?

对啊,很棒。即使亲眼目睹他们牵手,拥抱,接吻……提诺依然这么认为。他甚至惊讶听闻两人交往的消息时自己竟然像听一个美丽而离奇的故事那样诧异而又表现出一种与己无关的置身事外。

不置身事外又能怎么样呢?本来就是和自己无关的事。

可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提诺终于慢腾腾地坐起来。可能是睡久了的缘故,他感觉头有些晕沉。他拿过手机查看,发现多个未接来电,而且都来自贝瓦尔德。而仅有的一条短信则来自……伊万。

【我在你家门口。】

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在喝水的提诺差点没被呛着,他瞥了一眼发送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他应该不会……还在吧?提诺匆匆披了件外衣,打开门,门外高大壮硕的身体像堵墙一样压了过来。

“你干什么……!喂住手!”

伊万把他死死压在身下,挺拔的鼻梁从提诺的耳畔一路摸摸索索嗅到腹部,浓重的带有伏特加气息的呼吸里仿佛传来低低的叹息。

“果然,有马修的味道。”他拨开提诺的外衣和衬衫,把脸贴上去轻轻摩挲。提诺不禁打了个哆嗦。“为什么呢?”伊万撑起身体,好奇地打量着提诺。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面地凝视对方。相似的紫色眼睛,却流露出不同的性情,一个澄净,一个邪魅。

“为什么他还是选择了你?”

伊万和马修交往的时候,提诺渐渐从马修的生活里退出了。因为不愿突兀地介入其他人的生活,他形单影只,下课后不是睡觉就是趴在桌子上发呆,中午一个人吃饭,傍晚一个人回家。直到一个名叫塞西尔的女孩主动来到他身边。提诺和这个在海边长大有着无邪笑容的女孩谈了一年平静的恋爱,这一年里,他领略到的绝对不止女孩的任性莫名和温柔细心,还得到了心的宁静。受益于此,提诺不再刻意疏远马修和伊万,当然也不比以前更亲密。

一个凉爽晴朗的午后,马修突然问他:“提诺……喜欢那个女孩?”

“当然,为什么不呢?”

马修沉默了,没等提诺掩饰心中不安的玩笑话说出转身便走。走到一半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提诺认为为什么我会和伊万在一起?”

提诺没有回答,但可以轻易得知他在摇头。

“如果提诺总这样搞不清楚状况,我会很困扰的。”马修转身面对提诺抬起手,手腕上淡淡的割痕宛如某种印记,时时刻刻提醒相关者他们之间不可消除的联系。

提诺低头看向自己腕上的痕迹。

冒出来了。冒出来了。血。

【“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眼前的光被什么遮挡,抬头,他的鼻子抵上了马修的。

“别离开我,提诺。拜托。”

冰凉的地板令提诺清醒,他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的境地。伊万的力量他见识过——他曾在自己面前将一块坚硬的石块徒手捏成石粉以警告他不要再接近马修——他不知道他庞大的身躯到底蕴藏了多少能量,他一点不希望和他成为对手。或许他不见得会输,但也绝对赢不了。

“我也不知道。”提诺动了动喉咙,吐出几个含糊的词语。“我感觉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对他一无所知。”

“是吗,你也一样。”伊万伸出手抚摸他的脖子,古怪地笑了。“这很公平不是吗?”

提诺全身僵硬不敢动弹,因为伊万随时可能掐死自己。

“但其实最了解他的就是你不是吗?”伊万松开手,继续居高临下地看他。“最清楚他想要什么的,不是你吗?”

“不然,为什么在喝醉以后,他会拒绝和我回家而跑到你那里去呢?”

他俯下身,像品尝一道美味的料理一样细细吮吸提诺精致的身体。他的鼻子告诉他,提诺的身体里有马修,淡淡的,暖暖的,如小溪一样流淌。

提诺瞪大眼睛,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那夜狂风大作,门外马修的眼神湿润游离,却是温和而渴求地盯住自己,他的上衣被撕破,几处吻痕若隐若现。提诺不记得两人是如何上了床,记忆从他一遍又一遍啃吻马修身上的红印开始——报复似的,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掠夺般的,去争夺、占有本该属于自己的领地。

他们的血再度汇合,更加深入,更加紧密,与童年相似,痛与快乐并存。

“别离开我。”

“我爱你。”

这才是他们心中的渴望,是血液融合的意义。而他们,太晚知道。

塞西尔对提诺提出了分手。“因为我找到了比你更好的人。”她这么说,微红的眼圈却逃不过提诺的眼睛。

无需隐瞒,事实终究会曝光,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伊万与他们保持着亲密得怪异的关系,但他从未骚扰马修或刁难提诺。有人猜测他在下一个诅咒,多年以后,这个恶毒的咒语终于应验了。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马修的死,提诺缄默不言。他在医生宣布死亡的消息后三十六小时里坚持拒绝接受这个结果,尽管这本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一阵刺痛再度拉回提诺。伊万咬破了他的肩膀,鲜红的水珠渗出,在男人舌尖化开。

尝到了,马修的味道。伊万仿佛化身吸血鬼,沉迷于腥甜的血液之中。

“我要去见他。”

梦呓般的话语从提诺口边溜出,伊万的动作停滞了。

“葬礼什么时候开始?”

“不够吧?”被打断的伊万不急不恼。“只是参加葬礼,对于马修来说,远远不够。”看到提诺似乎是在微微颤抖,他慢慢地笑了,纯真得像个孩子:“他想和你在一起。你们血液相融了,不是吗?”

【“提诺总是对大家都很温柔呢。”】

【“如果我再特别点就好了,这样提诺就会用另一种方式看待我了吧?”】

“提诺……”

“提诺……”

似有似无的一双手抚上自己的双颊,耳边传来缥缈遥远的低吟:“提诺,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

起风了。

那是升入大学以后的他们同居了一个月之后的某天中午,厨房传来瓷杯碎裂的声音,马修看着满地碎片发愣。

“你还好吧马修?”提诺握过他的手查看。

“没事的,我很好。”

“那就好。”提诺放了心。“今天下午你没课吧?”

“嗯。”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我有个课题要完成,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了先自己吃吧。”

“和贝瓦尔德?”

“嗯,我们分到了一组。”

无法抑制,无法控制,不安像悄悄传播开的未知病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噬完一个个正常的细胞,将溃不成军的信心交付给名为猜忌的火苗。

马修将提诺送出家门,返回厨房捡起一枚碎片,放在手心细细观察。

会痛吗?当然。

他将尖利的一边对准手腕上的伤痕。

流出去吧。一定是你的血作祟,让我如此着迷,如此嫉妒,如此害怕。流出去吧,让所有扰乱我的东西都消失吧。让这丑陋的心情消失吧。

提诺,救救我……

很多事情不说出来的话会烂掉,然后腐蚀自己。

我甚至都救不了自己。

站在马修的墓前,提诺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它们仿佛感应到埋葬在地底的主人,叫嚣着要回到他的身边。

“不可以。”提诺对着墓碑自言自语。“我能听见你说话。我想听你说话。我不管它是不是幻觉,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要活下去,和你一起。”

“我从来……都只爱着你。”

他弯腰在墓碑上印下一个吻,然后跪下身子抱住冰凉的碑身,久久没有起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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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过去的碎片 [同人作品]

※ APH同人,bg向

※ CP英列、英爱 & 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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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遇到一个人,在学校门口的街道上。我们都刚从店里出来,不同的是,我从酒吧,他从茶餐厅。他看起来对自己当前的生活状态不太满意,脚下一个易拉罐被粗鲁地踢到一边,接着从他口里冒出一连串快速而流畅的低声咒骂。

  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如意料之中迅速调离视线。

  呵,管他作甚?想必第二天我就会忘记今天遇到的这个眉毛粗得足以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

  

  亚瑟偶然在茶馆看见一位美丽的小姐,她端庄贤淑,举止优雅,勾起茶杯的手指修长白皙;齐肩短发上系一条紫色发带,粉色蕾丝长裙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文静可爱,不过真正吸引了亚瑟的目光的是那双有着和他相似的绿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也和“她”很相似。只不过那位小姐的眼睛灵动而沉静,而“她”,则隐忍而沉默,当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便喷射出激烈的火焰,以反抗一切企图压抑她的人。

  亚瑟没法扑灭那火焰——实际上他已经是个败者——但他确信自己拿得下现在这个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儿。他花了好几天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暗暗记下她的爱好,她的习惯,以及她的交际圈——他不希望她身边围着一群俗不可耐的朋友然后降低她的品味最终导致她的庸俗。不过就这几天的观察结果,他发现她并没有这样一些朋友,或许这当归功于她那厉害的哥哥——那个人几乎瞪走了每一个企图接近她的男人和女人。

  亲眼目睹这些场景,亚瑟当然不会贸然上前自讨没趣,他也不为目前的情况担心。有这样一位负责任的哥哥,妹妹一定会被保护得很好,而且不管她顺从还是叛逆,对于像亚瑟这样的第三方无疑都是有些好处的。

  经过装作不经意的多方打听,亚瑟得知那位小姐名叫艾瑞卡•茨温利,就读于XX学院;她的哥哥叫瓦修•茨温利,是一名银行职员。他们常在傍晚5点左右来到这家安静高雅、散发着古典气息的茶馆喝茶,一个小时以后准时离开,分秒不差。

  跟德/国佬似的,循规蹈矩得可笑。噢他说的是瓦修•茨温利。

  掌握了这条信息,亚瑟开始把握时间比他们晚到,专门挑离他们近的座位,幸运的话还能占到邻桌的位置。

  如果说前几次总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粗眉毛的男人坐在不远处喝茶是巧合的话,那么连续几个星期都是巧合的概率也太惊人了吧?绝对比得上一个木桶从天而降正好砸中自己头顶的概率。

  亚瑟终于成功地引起了艾瑞卡的注意。一天他装作认真看报,余光瞟到艾瑞卡对哥哥瓦修说些了什么。后者望向他这边,目光锐利,如果不是亚瑟根本不吃这一套,只怕他腿都发软了。瓦修回过头,嘱咐了妹妹几句,她便起身来到亚瑟身边。

  到了这个时候,亚瑟不再需要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了。他彬彬有礼、绅士而不失幽默地与她聊天,体贴备至地为她倒茶,得知她很爱看书后,便不失时机地向她推荐她可能感兴趣的书,并有意无意地介绍起自己喜欢的书。

  “我家有一个图书室,里面藏书比较齐全,如果有想要而又在其他地方找不到的书,欢迎您来敝舍借阅。”

  亚瑟说这话时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这个谦虚又不那么谦虚的人是谁他不认识才不是他!他干嘛要这样呢?像以前对“她”一样对艾瑞卡不行吗?他根本没必要讨好她,喜欢的话想办法把她限制在身边让她永远成为自己的人就好了,何必这么费心伤神地去逗她开心呢?

  然而尽管这个想法曾一度在他的观念里占统治地位,亚瑟还是不自觉地以一种对方能够接受的方式与她周旋着,仿佛某种力量和记忆促使和警告他最好这么做。

  分别的时候,他们互留了电话号码。艾瑞卡没有手机,留的是家庭电话,并拜托亚瑟不要在周末和晚上九点以后打来,不然哥哥会很生气。亚瑟答应了,心里有点不痛快。艾瑞卡隐含的意思(也许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说白了,就是在得到瓦修的认同之前,不管他什么时候打电话那家伙都会生气。既然如此他只能等她的电话,或者他们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在这里,在她哥哥的监视下,通过将会变得越来越枯燥的闲聊越来越没效率地增进感情。

  这对以前的他来说简直不可想象——那时的他可没有这样好的耐心。

  “哟,我们高贵的绅士先生终于肯‘屈尊’来这儿见见老朋友了。”弗朗西斯手拿酒杯装模作样地数了起来:“让我想想,多少天了?”

  亚瑟没有理他,坐到依照惯例留给自己的座位上,在弗朗西斯复杂的目光下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并和着橘色偏暗的灯光一口气灌下了半杯。弗朗西斯的表情由错愕转为觉悟。

  “我说……”

  “啊——?有什么不满吗?”拖长的音完美展现了朋友此刻的不爽,弗朗西斯深知惹恼哪怕只是微有醉意的亚瑟后果也是非常糟糕的。虽然糟糕的不会是自己——前提是亚瑟不记得醉酒时说过的任何话以及做过的任何事。

  “是哪位小姐或者……”弗朗西斯停顿了一下,几番斟酌后才继续说,“……先生让我们的绅士先生如此……?嗯?”

  对方没有反应。他在神游,刚才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

  “那我走了,恕不奉陪。”今晚他可约了人呢,再和这闷声不吭的醉鬼干坐下去,一晚上可就荒废了。

  “十天了。”

  弗朗西斯顿住了脚步。“嗯?”

  “已经十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情绪一经释放就收不回来了。“每天像个傻瓜似的说些自己都厌烦的话题,还要忍受她哥哥审视的眼光。我已经够安分了!他要我怎么做才能放任我们交往?!要是以前的话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弗朗西斯打断了。

  “好了好了,你先冷静一下?”

  但他忘了现在跟亚瑟说这些是没用的。亚瑟奋力挣脱了他的钳制,眼里迸射出愤怒和伴有破坏冲动的光。所幸的是他闭上了嘴,弗朗西斯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还是那么任性啊你。”弗朗西斯重新坐下,对晚上的约会泡汤表示认命。“本来以为爱琳死后你会改变……”说完他才想起亚瑟其实已经积极地做出了改变,至少那位小姐没有成为他强烈征服欲的第二个牺牲品。

  算了,懒得修正了,反正他也不会记得。

  “真喜欢她的话,多点耐心?”这句话由他说出来可能说服力不大,但还是那句话——反正他不会记得……但愿。

  亚瑟从被打断时起就一直缄默不语,他静静听着,仿佛此刻需要宣泄的人是弗朗西斯。听到“爱琳”这个许久不曾提及的名字,他握酒杯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是一言不发。

  “要不,干脆放弃吧。不用勉强自己。”

  “别说的你都懂一样……!”

  “……好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OK?”

  显然这句话对亚瑟来说毫无用处,他根本不能随心所欲。又过了几天,他接到艾瑞卡邀请他去音乐会的电话。老实说,他对一首曲子是肖邦还是莫扎特还是别的什么的兴趣不大,但是知道并能区分他们作品的特点确实能体现一个人的品味,并能使那个人身价大增,让其他人对其刮目相看(至少不敢小看),于是亚瑟就在电话里稍稍扯了些“旁枝末节”。

  “亚瑟先生您懂得真多呢,罗德先生一定会很高兴的。”

  “罗德……?”

  “他是一名钢琴师,明天的音乐会由他来演奏肖邦。是我哥哥的好朋友”

  “是吗?那么,期待明天,我的小姐。”

  “请一定期待。”艾瑞卡的语气变得有些俏皮,还带了点撒娇的成分。亚瑟猜想,她一定会在明天兴致勃勃地告诉他她是怎样想出一个办法说服哥哥让他们俩单独去听音乐会的,然后她将向他委婉地表达爱意,并期待得到他的积极回应。

  和爱琳不同……完全不同!

  亚瑟突然握起拳,抬起狠狠砸向办公桌,如一枚导弹落向地面。

  够了……!

  他露出某种可以被称为痛苦的神色,仿佛看见长发绿瞳的女孩抗逆的目光。

  别再想起她了。别再……想起她了。

  

  【我又见到了那个人,他和我的同班同学弗朗西斯似乎是朋友?请原谅我怀疑他们之间友谊的真诚,因为那家伙对弗朗西斯的态度傲慢得很,常常出言不逊,含沙射影地嘲弄他。被讥讽者自然会反唇相讥,不卑不亢。看起来双方都很享受这个过程。

  从两人的互掐中,我得知了那个人的名字。因为弗朗西斯叫了他一声“小亚瑟”,这个称呼立即遭到对方的反击,所以我猜想他的实际名字应该是“亚瑟”。

  我相信我已通过弗朗西斯间接地了解了亚瑟这个人,就像我熟悉亚瑟王的故事一样。

  他有着企图征服一切的欲望。不得不说,亚瑟的确在某些方面十分迷人,但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远离他。

  离得越远越好。】

  

  为了不因为约会而耽误工作,亚瑟将下午三点以后的任务全权移交给了下属马修,因为他不仅工作出色,而且诚实可靠,值得信任。

  临近三点,天空开始暗下来。远远飘来的乌云将原本阳光普照的大地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半仰面沐浴在阳光下,另一半侧身躺在令人不安的阴凉里。亚瑟握了握伞,从光影交界处迈过,心里暗暗祈祷这场雨不要下得太过猛烈。

  没想到亚瑟如约与艾瑞卡碰面然后往音乐会会场走的时候,那朵云又慢悠悠地远远飘走了。亚瑟鄙夷地望了它一眼,恨不得它被太阳给晒干。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两人显得有些拘束。亚瑟试图从以前的恋爱经验里寻求帮助,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以前那套思维模式和言行方式并不适合现在这个温和顺从的女孩儿。和她在一起他的心会慢慢沉静下来,尽管这让他不自在。两人安静地并肩而行,无需言语,自有一份默契蕴含其中,这或许是很多恋人理想的相处模式——亚瑟不是容易满足和安于现状的人,但他愿意试着为艾瑞卡尽力去营造这种安宁知足的氛围。

  他们来到会场。亚瑟记得这个礼堂,小时候父母常带他来这儿听音乐,自己仅有的那点可怜的音乐知识就是在这儿耳濡目染的。艾瑞卡向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年轻的小伙子立刻恭恭敬敬地领他们到一间屋子前。他轻轻敲了敲门,说:“罗德先生,茨温利小姐来了。”

  “请进。”得到准许后,小伙子打开门,屈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罗德里赫刚刚整理完衣服,他站起来招呼他们坐下,然后端了两杯茶给艾瑞卡和亚瑟。当他把茶杯放到亚瑟面前时,亚瑟点点头行了问候礼,两个男人的目光短暂地交汇并进行了迅速简短的交流。

  “这位是……?”罗德里赫问艾瑞卡。

  “他就是亚瑟•柯克兰先生。”

  “您好,我是亚瑟•柯克兰。”亚瑟起身,伸出手。

  “罗德里赫。”他们象征性地握了下手,罗德里赫继续说:“艾瑞卡就拜托给你了,但是请你们务必在十点半之前回来,我必须亲自把她送回去。”

  “什么?”亚瑟一头雾水。

  艾瑞卡立刻说:“罗德哥哥你放心吧。那我们先告辞了。”说着她主动牵过亚瑟的手,不等他说出疑惑便带他离开了会场。

  “我已经和罗德先生打好了商量,现在哥哥肯定以为我在听他的音乐会呢。”一出门,艾瑞卡就迫不及待地向他讲述了她的计划,说着还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他们见面总是拌嘴,但哥哥很相信他。”

  原来这就是她给自己的神秘礼物,他们将进行一次正式而甜蜜的约会。这个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机灵。亚瑟慢慢笑了,他停下来,用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轻柔动作揽过艾瑞卡娇小的肩,然后轻轻地,仿佛稍一用力就会伤害到她般极其温柔地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吻。艾瑞卡是第一次与人接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到自己被吻后又幸福得晕头转向。

  他们去美术馆看展览,到书店了解最新的图书,在格调高雅的餐厅吃饭,然后看了一场不长的电影。艾瑞卡不知道约会时女方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她一切都听亚瑟的建议,两人的决定几乎不存在争议,最后亚瑟提前十分钟把她送到了罗德里赫那儿。

  “谢谢你,亚瑟先生,这是我度过的最美好的一天了。晚安。”

  “晚安,艾瑞卡小姐,晚安,罗德里赫先生。”

  亚瑟出了会场往回走,路过一个不常去的酒吧,瞥见弗朗西斯单手叉腰靠在门边意味深长地望他。亚瑟翻了个白眼,和他一起进了酒吧。他知道他什么都看见了。

  “别挤弄你那该死的眉毛和眼睛了,没错,就是她!”亚瑟赌气似的一口气喝下大半杯酒,弗朗西斯吞了吞口水,把椅子旁边挪了几毫米。

  “要我说——我无意引你回想起不好的回忆,也不想冒犯那位小姐——”

  “有什么快说!”

  “……爱琳比她正点多了。”

  “去你的!”亚瑟下意识接道,沉默了一会儿,他又不甘心地加了一句,“混蛋你说的没错!”

  弗朗西斯忍住笑意:“哦!在她面前你就像真正的绅士一样。亚——瑟——先——生——!”他怪模怪样地学起艾瑞卡纤细甜美的声音,弄得亚瑟心里一阵发麻,像千万只蚂蚁爬过。

  “闭上你该死的嘴吧!”

  亚瑟端起酒杯,无所事事地环视周围。低亮度的灯光,淡淡的酒水气味,人们的相互取闹和调侃,不断搜寻着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眼睛。这是个结识朋友、宣泄烦恼的好地方,幸运的话还能找到好床伴,但它没有赋予人冷静和理智的功能。

  工作以后亚瑟很少一个人泡酒吧了,他通常和弗朗西斯一起,有时还有他们的朋友。弗朗西斯可不,不管有没有人陪,一有时间和兴致他就会去离自己最近的酒吧坐上几个钟头,因为他的俊美和性感,自会有人主动搭讪。

  “喂,难道还没人能让你收敛一点吗?”亚瑟继续移动视线,问弗朗西斯。被问者又要了一杯酒,小啜一口,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地说:“出现过。”

  “被甩了?”

  “她离开了。”

  “这不等于被甩了吗?等等,女人?”

  “……喂喂这很正常好不好,我又没说我是同/性/恋。”

  “双……”

  “得了你闭嘴吧。”

  弗朗西斯并非介意自己被这样定义,他只是觉得不够准确。如果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能上/床的人是双性恋的话,那么用它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但如果单纯的以“爱上的对象”为判断标准,就目前来说,他——在大部分人眼里应该——是正常的。他喜欢漂亮有个性的人,性感惹火是一方面,但与前者相比就不那么重要了。这些人中有男有女,他喜欢他们,被他们吸引,与他们相互挑逗,说大胆暧昧的话,但他真正爱过至今无法忘怀的只有一个。

  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将她拱手相让,然后,眼睁睁看着她,为摆脱不断的骚扰而坠入深渊。

  “看来你是认真了啊,小亚瑟~”弗朗西斯似笑非笑,等着朋友的回击。“去你的小亚瑟!你才小亚瑟!你全家都小亚瑟!”……之类的。

  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发生。

  “亚瑟?”他扭头去看他,见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不远一处角落里坐着的女人,心里叹了口气,也望过去。

  尽管隔得不近,灯光也有点暗,弗朗西斯还是异常清晰地看到了她的面庞。他瞪大眼睛,整颗心激动得发颤,因为太过吃惊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精巧的酒杯。

  感受到来自另一方向的视线,女人朝亚瑟这边扫了一眼,嘴角带起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

  亚瑟动了动喉咙,第一次发现发声如此艰难:“爱琳……”

  

  【今天那个叫亚瑟的家伙来到我面前趾高气扬地要求我做他的女朋友,我拒绝了,纯粹因为讨厌他那居高临下的态度。如果不能抱着平等的心态对待我,那么就算他是一位优雅的绅士,一个拥有吸引全世界女孩目光的瞩目光辉的优秀少年,我也不会甘愿屈身领受他的——他自以为的——恩赐。

  但他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认为我在欲擒故纵,于是左眉一挑很了解我似的说:“别以为这样会抬高你的身价,女人那套我可厌恶透了!”

  “是吗?那么请您永远离开我吧,高明的先生,别掉了你的价!”我几乎立刻进行了回击,一心希望结束我们的谈话以摆脱他的纠缠。他果然极不高兴地掉头走了,我想一定是我当时眼神轻蔑至极以至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

  班上同学都向我投来惊异的目光,他们以后肯定也不敢惹我了。对我来说这是个不错的结果,因为我必须不受干扰的完成学业,然后靠自己的努力过上想要的自在生活。】

  

  连连绵绵下了几天小雨,城市笼罩在又闷又湿的阴沉之中。淅淅沥沥的雨声为繁忙的人们和快节奏的生活奏起清新和缓的小调,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聆听。人们偶尔吐露稍微的不快和郁闷,心底里却不停抱怨和咒骂,以为这些不堪的字眼能成为停雨的强力咒语。

  这几天亚瑟没去茶馆,原因之一是艾瑞卡打过电话说因为天气不好哥哥不会带她去,而另一个原因……

  “女朋友?抱歉,我不能答应你,同学。”

  “真喜欢我的话,能请你多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吗?”

  “我有选择不的权利!”……

  他不认为被唤起过去记忆的自己能够在艾瑞卡面前完全若无其事,尤其是当她和爱琳面对面时——比如街上偶遇或者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爱琳故意在她面前现身。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应付自如,因为艾瑞卡几乎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只要爱琳不存心拆台,他至少可以尽力保持表面上的自然和冷静。

  但是……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是已经……已经……!

  记得那天天空碧蓝澄澈,飘着几片淡淡的云,太阳铺开它撒播光与热的大网,不管人接不接受,闷头盖去。亚瑟和弗朗西斯蹬着自行车,在本该端坐教室读书做题的时间急急忙忙赶往城东的郊区,阳光把他们头上和脖子上的汗珠晒得亮晶晶的。他们刚刚从老师代表那儿打听到埋葬了爱琳的墓地,而得知确切位置时距她的葬礼已经过去了四天。她的碑很普通,小小的照片上浅浅微笑而神情倔强的女孩很难让亚瑟相信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两个人无言地在堆满鲜花的碑前站了一会儿,而后各自献上花束。

  “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摆脱我了!”当时的亚瑟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在那里做好准备!等我过去的时候,一定不会放过你!”

  听了这番孩子气的话,在场的弗朗西斯感到了困惑。他一直认为亚瑟对爱琳如此执着是因为她不愿妥协,如果哪天她放弃反抗,过一段时间亚瑟就会腻烦然后甩了她去寻找新的刺激。弗朗西斯一直这么认为,直到现在也不怀疑当初使得亚瑟对爱琳产生兴趣的原因之一便是他未得到满足的征服欲。

  不过在爱琳自杀之前,亚瑟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尽管是依靠蛮力,那他又不甘心些什么呢?听听他说的话——“等我过去的时候,一定不会放过你”——这已经算得上是执念了。弗朗西斯无法断定亚瑟在企图征服爱琳的同时把自己的心也搭了进去,但他的心境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这种意想不到的变化驱使他做出了某些改变,尽管微小,但令人欣慰。

  亚瑟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决定像爱琳生前说的那样,试着多考虑对方的心情。他觉得这是求得她原谅的最好方法了。

  可是她却出现了。一个已经下了葬、碑上清清楚楚刻着名字的女人居然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是幽灵或鬼魂什么的话,那么只可能是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了。

  哦上帝,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它一点儿也不好玩更不好笑。

  他又独自去了那家酒吧几次,却没再看到长得像极了爱琳的女人。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弗朗西斯证实了他们没有看错——就算亚瑟一时为感情所左右在那种容易使人迷惑的环境下看花了眼,弗朗西斯也不至于更没理由犯这个傻。在亚瑟的印象里,弗朗西斯和爱琳接触不多,顶多作为同班同学一起策划和参加活动,尤其是得知亚瑟看上了爱琳之后,他几乎不再主动搭理她了。亚瑟想找那个女人问个清楚,如果不是爱琳,或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如果她是爱琳……

  亚瑟感到头疼。

  如果她是爱琳的话,他要怎么样呢?他能怎么样呢?向她道歉忏悔以求得宽恕吗?就算得到了原谅他能心安理得地撇下她去过自己的生活吗?他曾经伤害过她——如果之前出现的女人不是爱琳的话,他就是害死了她——这是无法歪曲和改变的事实,面对它,即使爱琳宽恕了他他也会永远心怀悔恨,只是如果受害者选择放下的话,他会稍微好过一点。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艾瑞卡。她是继爱琳之后唯一一个自己既爱慕又欣赏的女人,尽管她不能像爱琳一样激起他强烈的激情,但他确信自己对她动了真情。他将永远记得爱琳,但是现在,他遇到了自己愿意为之改变的人,他想要珍惜她,想成为她的支柱,想她成为自己最亲密的人,任何痛苦和悲伤降临到她身上会令他感到同样甚至加倍的痛苦和悲伤。他不知道这是否称得上爱情,但他不想失去她。

  天气刚刚转好,亚瑟和艾瑞卡进行了第二次约会。艾瑞卡把这次约会原原本本告诉了她的哥哥,瓦修对亚瑟似乎印象不坏,只嘱咐她早点回来便不再干涉了。“爱琳”也没有出现。不仅他和艾瑞卡约会的时候没出现,白天连她的影子也寻不着。

  莫非她的“活动时间”和他们不一样?

  想起酒吧里像极了她的女人坐在一个陌生男人身边,冷漠地微笑,亚瑟心都揪紧了,曾经的所有物被他人占有的焦灼撕咬着他的灵魂,差点他就冲动地冲过去给那男人几拳然后拽过她转身就跑了。之所以没这么做,他想一定是自己过了会做那种“从坏蛋手里抢过心爱的女人然后霸道地宣告她的所属”的疯狂而浪漫的事情的年纪了。不过在爱琳的记忆里,那个“坏蛋”正是自己吧,可惜她的骑士始终没有出现。不可能有谁出现解救这个刚强自立的女孩的,因为她看上去不会接受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哈,他俩的性格都糟透了,不是吗?

  “亚瑟先生,您最近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有什么心事吗?”艾瑞卡把书放回原处,她正读到精彩之处时发现了同伴的心不在焉。她以为是工作上的事烦恼着他,便希望他至少向自己抱怨一下。

  “不,没什么。这本书怎么样?”亚瑟问。

  艾瑞卡点点头,重新抽出它。“这本书非常棒,我能借回去吗?”

  “当然。”这会儿亚瑟想起是自己邀请艾瑞卡来家中做客的,而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却只是在图书室耗着,完全没有实质性的交谈,他更是沉溺于个人的思绪,几乎忘记了客人的存在。为了表示补偿,他有些不自在地问:“来点儿红茶吗?”

  “谢谢您,亚瑟先生。”

  “不用,我可爱的小姐。”他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还有,以后请直接叫我的名字好吗?”

  艾瑞卡缩了缩手,她或许觉得两人进展得太快了,但在亚瑟看来,这样的速度根本不算什么。在男人深情而火热的目光下,她涨红着脸低声呢喃道:“是,亚瑟。”

  “不,亚瑟同学。”

  即便无法逃离,爱琳依然在拒绝他。她的身体放弃了抵抗,眼睛却亮的吓人,正是其中燃烧的火焰让多年后的亚瑟明白,有生之年,他都休想用武力得到她的心。但那时他不懂,甚至就连现在,他也未必懂得如何与爱琳这样的女孩相处。

  “你已经无权拒绝我了……”他将爱琳压在身下,一只手按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小腹,得意而兴奋地笑。他得到了她。“……你的身体里有我。”他沿之前的路线一路吻下。他的气息,和她的气息,不那么和谐的,再度交融。女孩始终一声不吭,连呼救和哀求都没有。此后一个星期,爱琳没来上课,不久,传来她跳楼自杀的传闻。

  听到这个传闻,亚瑟只觉浑身起了鸡皮,一股寒意直窜上身。是他吗?是他吗?是他害死了她吗?不对,不是这样的,他想要的不是这种结果!自杀什么的,怎么可能?!她一点儿也不适合这种死法,她那样倔强不肯认输的人怎么可能选择这种懦夫才会走的道路!不可能,不可能的!

  是,他坚信她不可能自杀,正如他坚信她总有一天会爱上他一样。现在看来,他是多么愚蠢。从自己的角度揣摩他人,因此而愚蠢。

  红茶的味道一如既往,因为艾瑞卡的存在而异常醇香。

  亚瑟想,自己已经完全爱上她了。

  

  【我知道自己被他深深吸引,但我不能为他所掌控。一旦妥协,他便拥有了任意玩弄我的能力,我将永远不能脱身。

  任何企图控制我的人,都将永远失去我。】

  

  艾瑞卡生日的前一天,亚瑟收到来自瓦修的邀请。他被这个严厉的哥哥认同了。生日宴会上只有他们三人,瓦修向他说起了茨温利家族的兴衰,以及兄妹两人怎样无亲无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坚强的生活。

  “吾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艾瑞卡能快乐无忧地生活下去,我们虽不富裕,但也不贫苦,我不愿看到她的下半辈子为了生计而操劳。”瓦修说,他早已打发艾瑞卡准备茶点去了,现在是他和未来妹夫的谈话时间。“所以,柯克兰先生,吾辈希望艾瑞卡和你在一起过得比现在更幸福,你能做出承诺吗?”

  关于自己的回答,亚瑟已经记不太清了,总之瓦修看起来非常满意。从艾瑞卡家出来后,他照例去了弗朗西斯经常呆的酒吧,果然在老位子上找到了他。他们沉默地喝酒,各怀心事,喝到第三杯,亚瑟对老朋友说了他的决定。

  “等艾瑞卡毕业后,我就向她求婚。”

  “我早料到了。”弗朗西斯丝毫不感到惊讶,亚瑟和他是时候成立各自稳定安详的家庭了。“这没什么奇怪的。祝你幸福。”

  “……我还以为你会有点与众不同的回答呢。”

  “哦?”弗朗西斯略感意外,话语间竟带了几丝嘲弄,“那么你希望我说什么呢,亚瑟大人?”他将手中残余的酒一饮而尽,不再理会亚瑟辩驳似的胡言乱语。“会不会对不起爱琳?”突然他听到这么一句他觉得不是亚瑟现在该说的话,这句话实在太过莫名其妙太过不可理解以至于他以为自己会因一时的怒气而失态到让对方从此刮目相看。

  “放过她吧,都过去那么久了。”被捏紧的冰酒杯为弗朗西斯提供了冷静的源泉,阻止了更加莫名其妙更加不可理解的话语从他口中像子弹一样射出。

  你还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对不起?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用“对不起”三个字就能概括的吗?!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偷了她的糖果?摔坏了她的洋娃娃?划伤了她的手臂?在你眼里它就和这些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稀松平常吗?!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亚瑟呢?他不是一直故作不在乎地冷眼旁观吗?不是在那天,她被亚瑟占有的那天,对衣饰凌乱的她视而不见吗?他记得,清晰得像前一分钟发生的事一样记得她看到他不躲不闪,而是直直地望着他,仿佛他是她的知心朋友,是她当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停下来,眼睛还是那么明亮,那么倔强。她问他:“请问……药店会直接卖给人避孕药吗?”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在说什么?”,随之而来的是对亚瑟的愤怒,他浑身充满了找他干一架的冲动——这家伙,竟然……!但是他没有,他把一切隐藏在优雅的外表下。亚瑟喜欢她,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会对她负责,他来掺一脚管这个闲事干什么呢?哦,刚才犯了个小错误,他没有视而不见,他同她讲了话。他说:“一次而已,没那么不走运。”居然是这种话!他永远无法忘记爱琳听了他的话之后震惊而痛苦的表情,像被最亲的人背叛和出卖了的近乎绝望的表情。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当初做出另一番回答,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但无疑正是他没心没肺满不在乎的话,将爱琳推向了悬崖。

  “我们已经闲散够了。”弗朗西斯接着说。“我也打算结婚了。”

  “是个笑话?”

  “我是认真的。”弗朗西斯说着起身,面向前方微笑:“我来介绍一下。”他搂过对面的人,以一种轻松的语调对亚瑟说:“这是艾芙琳,我的未婚妻。”

  见到艾芙琳的一刹那,亚瑟感觉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一样,他终于知道好友一直以来极力向自己表示对爱琳没有兴趣的真正原因了。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这种单细胞的伎俩,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阅人无数的弗朗西斯面对爱琳这样不仅漂亮而且极富个性的女孩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也许他趁自己不注意时私下和爱琳有过深度接触,也许他写过情诗或暗示性的话语给她,也许还对她做出过挑逗性的行为……只有一点亚瑟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和爱琳上过床。

  艾芙琳就是那个和爱琳长相极其相似的女人,简直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她说自己是爱琳的双胞胎妹妹,亚瑟一定会冲过去狠揍弗朗西斯直到他倒地不起。哦该死,她连声音都像极了爱琳。

  “哟,弗朗,你什么时候……嗯?”他极力压抑涌起的怒火,却只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扭曲得厉害。

  朋友的想法,弗朗西斯当然知道。亚瑟叫他“弗朗”的时候准没好事儿,而偏偏这种时候那个傲慢的家伙的直觉准确得惊人。

  “我只能说,我很抱歉,真的。”

  “初次见面,亚瑟先生。”艾芙琳大方地接过话头,她一点儿也不抗拒和亚瑟说话,相反,她看上去好像等这么一天等了很久了。“我知道姐姐和你们之间的事,她都写在日记里了。”她亲切地注视亚瑟,似乎并不怨恨他。“姐姐是个渴望自由、自尊心很强的人,你越是像对待猎物一样企图将她征服她就越是要逃离……”这里亚瑟不禁点了下头。“但她其实……是很喜欢你的……”艾芙琳流露出哀怜和伤感的神情。“亚瑟先生,别再错失任何占据了你的心的人了。”

  弗朗西斯扶上艾芙琳的肩,两人相视而笑。亚瑟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爱琳,但他还是觉得这一幕很碍眼。

  “谢谢。”他勉强弯弯嘴角,对她伸出手:“祝你们幸福。”

  “也祝你和那位小姐幸福,亚瑟先生。”艾芙琳轻轻握了一下便松开了。亚瑟在心里对爱琳——或许可以说是过去的自己和爱情——说了再见。

  回家的路上,艾芙琳发现弗朗西斯总用一种深邃而审视的目光看自己,便问:“怎么了?弗朗?”

  “不,没什么。”弗朗西斯微垂下眼帘,停了一会儿,接着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对爱琳道歉。那天没能帮到她,对不起。”

  艾芙琳静静地听着,仿佛听一个古老而遥远的故事。良久,她露出微笑,牵起弗朗西斯的手说:“姐姐会原谅你的,相信我。”

  “嗯。”

  他回握艾芙琳。她的手,纤巧的手;她的身侧,梦寐以求的位置;她的温柔,不曾示人的温情。感谢上天,他再次遇见了她。他心里明白得很,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见过上帝的女人。他知道,亚瑟就算心存疑惑,罪恶感也会迫使他不去相信。但他不。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活过来的,他也不在乎。但是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任何。

  亚瑟目送他们直至消失在街头,今夜星空璀璨,预示了明日的好天气。

  哦对了,明天是周末,和艾瑞卡约好了出去野餐的。

  他戴上帽子,甩一甩风衣,没入永寂的黑暗里。

  

  【妹妹自杀的那天,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父母持续争吵,最后终于决定离婚,这个决定刚下,那个敏感的孩子就跑到顶楼纵身跃下。过了一天,消息才传到我租住的地方,那时,妹妹早已宣布死亡。

  死亡。呵,多么冰冷的字眼。但为什么当时我却觉得亲切呢?那一刻我竟对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产生了恨意。为什么不把这条路留给我?为什么要我来面对活着的一切?父母,还有……他!我知道,自己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坚强,我想活下去,想重来一次,这一次,生命里没有他,至少我的过去不要有他。

  你知道我冒出了什么念头吗?天哪,原来我是如此疯狂!我使用了妹妹的名字,我上她的学校,过她的生活。我退掉了租的房子,搬回来和父母一起住。他们不理解我的行为,以为失去妹妹的伤痛让我的精神崩溃了。我试图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没有人格分裂,他们不信,当然不信,所以他们没有离成婚。

  妹妹的碑上刻着我的名字,从此世上只有艾芙琳。

  我要用这个名字,成全两个人的幸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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